
來源:融中財經(ID:thecapital),作者:阿布,編輯:吾人
現在募資,你必須有點“東(dong) 西”。
“就一句話:‘項目全國可落地’,這才是募資的關(guan) 鍵。”一家地方引導基金的投資負責人劉春告訴融中財經。
窺一斑,知全豹。
如今,在政府財政也緊張的情況下,投出去的每一分錢都十分謹慎。投給誰?還要看GP手裏的項目能不能落地。
某場GPLP對接會(hui) 上,GP黑壓壓坐了一片,等到了提問環節,LP壓根沒有問題可說,沉默良久,LP的發言人出來說了一句“各位對我們(men) 有問題嗎?”
GP大談特談講了半天PPT,關(guan) 鍵問題是,手上如果沒有能到當地落下的項目,可以說沒戲了。
在落實招商引資的過程中,GP的苦水也不少,“我帶去了十幾二十個(ge) 項目,到底能落幾個(ge) ?你們(men) 有承載能力嗎?甚至沒人接待項目!”
01 “我有項目,全國可落地”
“現在去募資,LP肯定要問,你有沒有可以落地的項目。”劉春直言,“招商引資,已經成為(wei) 各地引導基金第一位關(guan) 注的問題。”
作為(wei) 帶有政策性的資金,政府引導基金通過返投帶動地方產(chan) 業(ye) 發展,可以說是一種底線思維和剛性需求了。不少政府引導基金都會(hui) 把返投(即要求GP必須有一定比例的資金要投資到LP所在的地區)和招商引資的訴求,直接明確在其設立目標裏。
而近幾年,政府提到招商引資的頻率更多,且重要性也越發靠前,還有一方麵的原因,就是財政對於(yu) 引導基金出資的效能,要求更加嚴(yan) 格。
“所有引導基金當前最重的兩(liang) 個(ge) 投資之外的工作:第一搞退出,讓資金流動起來。第二搞審計,一年各種審查流程。”深圳某引導基金負責人張大千直言,“每年多次審核、審計。每筆資金投出去,都有核查。”
“投了99單都盈利也沒用,隻要1單虧(kui) 損,就被詳細問查。”
說白了,財政資金有限,過去幾年做三保,此後又經曆疫情,地主家也沒有餘(yu) 糧了。要搞活經濟,通過投資的方式,不是不行。但必須看到效果。
在這種邏輯上,各地都在加強引導基金的招商引資作用。去年有個(ge) 段子,“拿引導基金錢的GP都去做招商引資了。”這話並不假。
一個(ge) 典型的案例是,就連美元基金都開始大搞特搞項目對接會(hui) 了——曾幾何時,有長錢的美元基金,誰能想到今日的俯身服務?
從(cong) 去年開始,關(guan) 於(yu) 招商引資的力度不斷加大。體(ti) 現在募資端,不少地方不再單純以母基金的方式,出資多支子基金,而是按照當地的需求,和中意的GP合作,在當地設立專(zhuan) 門的基金投資特定的行業(ye) ,核心目的是支持當地相關(guan) 產(chan) 業(ye) 的發展。而發展哪種行業(ye) ,則是根據地方政府對當地的規劃和產(chan) 業(ye) 的判斷而定。
這種專(zhuan) 項基金模式已經在合肥、廈門、成都、福州等地有了先例,且有大規模效仿的趨勢。
IT桔子數據顯示,今年H1,國資參與(yu) 的GP募資數量持續下降,相比於(yu) 2018年,已經不能用腰斬來形容,可以說是斷崖式下降。
但為(wei) 了募資,GP們(men) 隻能按照引導基金的需求去完成任務。一些GP為(wei) 了完成返投要求,不考量結果,硬著頭皮投項目“交作業(ye) ”。而令人擔心的是,這並不是很少見的情況。
引導基金顯然也發現了這一問題,如今在GP募資中,越發詳細的調研投資賽道的邏輯之外,儲(chu) 備項目也成了一個(ge) 必答題。
延伸下去,“你是否有項目能在本地落地?”
在GP想要去某地募資時,除了需要非常了解當地的政策、支柱產(chan) 業(ye) ,更需要按照引導基金的偏好,提前規劃好能落地的項目名單。
一些引導基金會(hui) 偏愛已經在當地投出過項目,且手上有能落地名單的機構。
“如果你說你有項目能落地,如果還是大型製造項目,那可以說穩了。”劉春直言。
02 地主家也沒有餘(yu) 糧啊
更精準的招商引資需求,深層原因還是地主家也沒有餘(yu) 糧了。
IT 桔子募資數據顯示,2018 年以來,至今有 300 多家機構/基金從(cong) 地方政府、國資機構手中募資過;其中,2018 年就有 153 家機構拿過國資的錢,在當年募資事件的比重為(wei) 45%。
2020 年經曆疫情,整體(ti) 募資事件出現斷層,這幾年來,募資越來越難。公開信息顯示,披露募資的機構也越來越少,但其中有一半多都從(cong) 政府手裏拿錢。
2022 年紅杉中國的新一輪募資中就得到了杭州市地方政府的支持,LP 包括杭州創投引導基金、杭州產(chan) 業(ye) 投資。
凱輝基金在 2022 年募集的30 億(yi) 人民幣中,蘇州創投引導基金、泉州市產(chan) 業(ye) 股權投資基金均出現在 LP 的名單上。
雖然如此,政府引導基金錢包緊張的狀態,仍在加劇。今年年初以來,百億(yi) 、千億(yi) 規模的引導基金頻現,但真正能落地的還是少數。大部分都是將千億(yi) 分成數期完成,一般而言政府都是劣後出資,GP即便得到引導基金青睞,但社會(hui) 麵募不到資,最終基金也難以成行。
今年年初,1500億(yi) 元廣州產(chan) 業(ye) 投資母基金、500億(yi) 元廣州創新投資母基金正式揭牌成立;4月安徽省宣布將建2000億(yi) 元新興(xing) 產(chan) 業(ye) 引導基金體(ti) 係;5月湖南湘江新區提出打造千億(yi) 母子基金群。
同樣在5月,重慶產(chan) 業(ye) 投資母基金成立,資金總規模達2000億(yi) 元。該母基金力爭(zheng) 通過放大效應,形成超6000億(yi) 元的產(chan) 業(ye) 基金集群。
“今年上半年幾乎全在出差,和很多引導基金打了招呼,但說實在的,真有錢的太少了。”趙優(you) 優(you) 是上海某機構的IR,“大家都說能談,包括招商引資、返投之類的都有空間可談,但是PPT講了N遍,大家熟悉了之後才發現,壓根沒什麽(me) 錢。”
“另外就是一些三四線城市或者縣級引導基金,說實在的這種我們(men) 都不會(hui) 跟進了,怎麽(me) 返投啊?投什麽(me) !”
事實上,地方政府引導基金天然帶有培育地方產(chan) 業(ye) 、為(wei) 地方招商引資的職能,部分沒有投資地域限製的國家級引導基金和部分產(chan) 業(ye) 基礎較好的地區(如北京、深圳等)的引導基金返投任務比較容易完成,更容易吸引到在投資端更活躍的市場化管理機構。
反觀三四線城市引導基金,很可能吸引的是一些“不怎麽(me) 樣”、隻為(wei) 了做大規模、急於(yu) 拿到資金的機構。
在引導基金角度看,也有煩惱。早在前兩(liang) 年,就已經有引導基金未來出路的討論。“我們(men) 主要是財政出資,一旦換了一種金融模式代替我們(men) ,那我們(men) 怎麽(me) 定位自己?這也是我們(men) 為(wei) 什麽(me) 一定要做直投。哪怕沒有持續的錢出資GP,起碼我們(men) 能自己賺錢養(yang) 活自己。”一位引導基金從(cong) 業(ye) 者告訴融中財經。
事實上,這種擔憂並非個(ge) 案。
早在2019年,財政部網站曾發布《財政部關(guan) 於(yu) 政協十三屆全國委員會(hui) 第二次會(hui) 議第1891號(財稅金融類168號)提案答複的函》(以下簡稱《答複函》),披露了財政部答複全國政協委員張勁提出的《關(guan) 於(yu) 提升政府投資基金集中度,更好發揮引導作用的提案》的具體(ti) 內(nei) 容。
《答複函》中指出,財政部將在修訂《政府投資基金管理暫行辦法》時認真考慮,適當將設立政府投資基金的權限上收,嚴(yan) 控基金的設立,完善基金統籌協調機製,推進基金布局適度集中化。
財政部考慮適當將設立政府投資基金的權限上收,或許意味著政府引導基金在粗獷增長後進入收縮期。就在同一年,人民幣基金的領頭羊深創投清理無效子基金給行業(ye) 進行了一次警示。
事實上,政府引導基金是一種具有典型的政策周期性的資金,當政策支持,釋放積極信號時,省級政府就會(hui) 加碼跟進。同理,地市級和縣級政府又會(hui) 在省級政府加碼基礎上進一步加碼跟進,最後縣級引導基金開始頻繁出現。
一旦政策收縮,就容易形成層層收縮,“一收就死”的局麵。
如今,各地政府財政也不寬裕,發展地方經濟已經迫在眉睫,招商引資的任務也勢必會(hui) 持續加重。
03 我能帶項目來,你有承載力嗎?
為(wei) 了配合地方政府,以及一些國資的招商引資需求,去年GP在這方麵各出奇招,項目對接會(hui) 算是普遍做法,還有一些VC推出了招商辦公室,在自身機製上做革新,專(zhuan) 門對接政府、地方的招商需求,配合內(nei) 部投資人項目後續落地。
但也有機構吐槽,帶了一堆項目當地,根本沒有人接待。
“在子基金落地之後,我們(men) 投後管理的一個(ge) 重要工作就是協助子基金完成返投指標。我認為(wei) ,我們(men) 能指望投資機構把項目帶來已經很不錯了,項目能不能落得下,這是地方政府、母基金應該為(wei) 主做的工作。”廈門火炬產(chan) 投董事長付嘉玲對融中表示,“火炬高新區產(chan) 業(ye) 引導基金從(cong) 頂層設計時就考慮到了這一問題,受托管理機構火炬產(chan) 投作為(wei) 火炬招商中心的全資子公司,依托招商中心近百人的招商與(yu) 企業(ye) 服務團隊與(yu) 子基金共同做好招商引資工作。投資機構負責把項目帶過來,高新區為(wei) 每個(ge) 項目組建一對一的項目團隊,根據項目具體(ti) 的情況,進行差異性的政策解析、產(chan) 業(ye) 資源的匹配等。在項目落地後,還有專(zhuan) 門的企業(ye) 服務團隊全過程進行服務,確保我們(men) 投資機構帶來的項目,能夠留得住、發展得好。”
事實上,已經有更多的產(chan) 業(ye) 引導基金關(guan) 注到落地不能僅(jin) 僅(jin) 依靠GP,更需要地方相關(guan) 部門的大力配合。
比如,榆林政府為(wei) 了招商引資成立了召委會(hui) ,市長親(qin) 自擔任召委會(hui) 主任,每半個(ge) 月進行一次招商引資調度和項目匯報,榆林財投則是召委會(hui) 的成員單位,起到兩(liang) 方麵的作用:第一、為(wei) 政府引進的項目把關(guan) ,第二、資源協調,協助引進的招商引資項目盡快落地。
“能實現落地的項目,第一、地方從(cong) 小培養(yang) 的,第二、地區產(chan) 業(ye) 上下遊的產(chan) 業(ye) 能夠為(wei) 企業(ye) 帶去協同,第三投資足夠多的錢,股權比例足夠大,有一定的話語權。但地方政府,尤其是區一級機構的產(chan) 業(ye) 基金可能沒有那麽(me) 多實力。”龍華資本董事長李瀛對融中財經表示。
在GP把項目引進之後,各地政府都在成立專(zhuan) 門的對接辦公室,幫助項目真正的落地。
福田引導基金董事長王仕生介紹,為(wei) 了更好的落地,福田引導基金提供了多項服務:第一個(ge) 機構拿了政府的錢做基石以後,再向社會(hui) 募資,社會(hui) 機構本身沒有多少錢。“這個(ge) 時候我們(men) 的使命就是,幫子基金募資。”
第二個(ge) 幫助機構引進好項目,提供服務。“企業(ye) 到地方人生地不熟,我們(men) 專(zhuan) 門成立了招商引資團隊,一個(ge) 企業(ye) 過來,我們(men) 會(hui) 和它對接產(chan) 業(ye) 部門,一起研究落地政策、落地獎勵、人才住房、上市獎勵等等。過去有企業(ye) 到我們(men) 這裏落地,隻用了一個(ge) 月就拿到數百萬(wan) 的落地支持款。”
第三個(ge) 創投機構在投資過程中會(hui) 遇到很多問題,比如信息不對稱、認證過程中的不可控因素。“這個(ge) 時候作為(wei) 母基金,作為(wei) 政府產(chan) 業(ye) 基金,關(guan) 鍵時刻要支持他們(men) 幫助他們(men) 渡過難關(guan) 。”
“這三個(ge) 工作做起來非常有必要。這三個(ge) 工作做起來非常有必要,也很辛苦。GP要考慮一下政府引導基金的訴求是什麽(me) 。不一定要以賺錢為(wei) 目的,但是政府希望你把產(chan) 業(ye) 引到位,把返投完成。對我們(men) 來說,當然希望賺到錢,把政府需要的產(chan) 業(ye) 引進來,皆大歡喜,這不就是相互成就的過程嗎?”
隨著產(chan) 業(ye) 的發展和中國資本市場的日漸完善,近年來,政府引導基金也逐漸朝著更加市場化的方向發展,返投比例有逐年下降的趨勢,1:1的引導基金已經出現。
盡管引導基金們(men) 要求更高,但對於(yu) GP而言,這仍然是一個(ge) 非常重要的出資渠道。數據顯示2022年,在引導基金向子基金出資規模保持相對穩定的前提下,子基金合計管理規模出現大幅下降。這說明引導基金在2022年的新設立基金LP占比出現了快速上升的趨勢,出資占比接近1/3,而社會(hui) 資本的參與(yu) 度則相應降低。
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,引導基金仍然會(hui) 扮演重要的角色。對於(yu) GP而言,做好返投,可能已經是當務之急。
